让我们将时光倒流至五年前的威尼斯电影节，那时的华金·菲尼克斯以其瘦骨嶙峋的身躯和狂野的表演风格，在银幕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，使得《小丑》一举夺得金狮奖。

然而，时间流转至昨日，威尼斯电影节上《小丑2》的首映，华金·菲尼克斯再次以亚瑟·弗莱克的身份回归，却似乎未能激起观众心中的涟漪。

观众对华金·菲尼克斯身体变化的冷漠，正是《小丑2》在本届电影节上所受评价的写照。场刊评分仅为2.21，国内外各大影评网站上亦是负面评价占优。从任何角度来看，《小丑2》的表现都难以称得上出色。

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，表达对《小丑2》的喜爱，以及对“小丑”系列在核心主题上的延续与深化，无疑是一种逆流而上的行为。

首先，需要明确的是，《小丑2》并非一部超级英雄电影，甚至不是一部反超级英雄电影。它与超级英雄的联系，仅限于“小丑”这一视觉符号。它更像是一部心理分析或心理悬疑电影，通过清晰的悬念，深入探讨亚瑟破碎的灵魂，并以歌舞元素作为包装。

关于前作《小丑》的影像风格，已有无数影评进行了深入分析。它的流行程度，也无需我再赘述。我只想指出，影片中的黄绿色调，就像一个开关，标志着“亚瑟”与“小丑”两种状态的转换或融合。

这种色彩运用，使得影片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暴力感和邪恶行动力的悄然升华，具有强烈的煽动性。而对主角心理状态的深入探讨，也埋下了矛盾的种子：这一切行为的真正主体是亚瑟还是小丑？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定义？是人格分裂还是极致的表演欲望？影片高潮部分，我们看到“小丑”的形象强势崛起，而亚瑟似乎消失了。

《小丑2》的剧情紧接前作，主人公被囚禁在阿卡姆疯人院。药物的镇定作用或是道德感的回归，使他不再疯狂。

于是，亚瑟的形象再次出现在我们视野中，但他与小丑之间的对抗，在影片开场的动画小剧场中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他忍受狱警的羞辱，接受精神治疗，并与辩护律师商讨策略，坚称自己的罪行都是“小丑”所为，与自己无关。

作为精神分裂症患者，他有很大可能逃避法律的制裁。为此，亚瑟必须表现得规矩，向世人展示积极的一面。

在阿卡姆的合唱团中，亚瑟遇到了名叫“李”的女孩，她的歌声悦耳，眼神真挚。她对他说，她是他的仰慕者，她看过他杀人的录像不下20遍，认为他是完美的小丑，无需忍耐，也无需隐藏。

这个女孩，就是哈莉·奎茵，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小丑女。

如果说律师代表道德与人性的光辉，那么哈莉就代表极致的浪漫与疯狂。亚瑟尚未明确的自我意识，陷入了两位女性的拉扯之中。

《小丑2》的法语原名“Folie à Deux”，意为“二联性精神病”。简单来说，就是亲密关系中的一方真的有精神病，而另一方被称为“感应者”。一个人的妄想、情绪波动、偏执等性格特征会被另一方感知，从而引发感应者的病症。

在这种关系中，处于统治与屈从关系的两个人会产生这样的联结，由统治方传导向被统治方。

因此，“小丑”与“小丑女”的对峙，在这部电影中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：他们之间谁是主导，谁是附庸？看似他的行为是她的信条，实则她的谎言是他堕落的深渊，终将引领他走向毁灭。

为了展现这种深刻的内心斗争，歌舞元素成为明智的选择。亚瑟身陷囹圄，他的躯体必须经历困窘与折磨才能觉醒，想象中的舞台成为空间的有效扩展。

歌舞内容大多与小丑女的合唱演出相关，串联起来，我们能明显感受到“小丑”在幻想中的动作张力越来越强。对应到现实中的几个关键节点，也能观察到亚瑟向小丑的转变。

当他再次以白脸红唇的小丑形象出现，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时，真正的高潮不在于他煽动了多少人，制造了多少暴乱，而是他终于通过洪亮有力的声音找到了自己，这与律师和哈莉给他的答案截然不同。

我对《小丑2》的欣赏正是从这一刻开始，戏剧的车轮急速转动。亚瑟已经获得了除道德立场以外的成功：“小丑”的诞生标志着他被丑陋的生活捶打成了一个伟大的演员，正如他一直梦想的那样，同时又流露出“视生死于无物”的坦然和宁静。

他已实现了人生的终极自洽，而就在转瞬间的下一秒，他将失去一切。中译名“双重妄想”的含义也讽刺般浮现出来：他真的是“小丑”；真的有人在乎他。

悲情色彩在他潜意识空间里的歌舞片段开始渲染，他与哈莉相处的画面，都装扮着属于“小丑”的全副武装。那么如果我只是亚瑟·弗莱克，你还会爱我吗？

直到《小丑2》悄然落幕，始终都有一种堪称悲怆的情绪在包裹着我，以如此壮烈的形式确认自我的存在，以制造毁灭的方式拥抱毁灭，这种剧作能量是我多年未曾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过的了。哪怕是在今年改编如云的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里，都算是独树一帜。

结合最近内地将引进《小丑2》的传言，如果真能在内地大银幕看到，我认为仍旧值得期待。当然，最好是完整版，因为尺度大的画面实在不多，如果大篇幅的删减，很有可能会破坏以上所讨论的体验。